男人不久之後走到窗前，點了一支煙，霧氣裊裊升了起來，將那冷峻的面容遮掩住，那雙黑眸裏溢滿了冷漠，望著遠處高樓林立，身上彌漫開淡淡的氣息，經過的護士不免多看了一眼，瞧見那道孤冷的背影時，便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。

她們都知道，他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。

煙蒂按熄，男人手指骨節透出淡淡的青白顏色，眉目裏藏著的陰郁許久不散。

半晌才拿出手機。

“總裁？”

吳鋒壓低了聲音，聽著那邊男人低啞的聲線。

“去一趟警察局把車禍的前因後果查清楚，開車的司機……把他帶出去問明白。我要知道到底是不是意外。”

他必須弄明白，究竟是老天要奪走這個孩子，還是什麽人，不願看見他來到這世上。

……

林清商昏睡又清醒，來來回回的腦子越來越亂，夢裏孩子仍在她懷裏，只是身軀越發冰冷，那小小的臉蛋上，眼兒瞪的大大的，一直看著她直到沒了溫度。

她伸出手想去抓，可小娃娃卻仿佛沒有實體，無論她怎麽用力也無法將之拽到手裏，張開嘴呼喊，卻也得不到任何呼應。

恍然想起來，似乎她從未聽見過孩子的哭泣聲……

“商商？”

有人在叫她的名字，林清商腦子有些亂，身體還很疼很疼，腹部的傷口裂開，讓她疼的說不出話來。

“醒醒，你在做噩夢。”

她恍然睜開眼，半夢半醒間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。

“傅景年……幾點了？”

男人的手指落在她額上，輕輕擦拭掉上頭的的汗漬，嗓音有些喑啞，“剛過八點，你睡了一整天。”

他的手落在那張清麗的臉上，遞過去一杯溫水，扶著她喝了一小口。

“餓了麽？吃點東西？”

林清商搖搖頭，餓不餓的身體裏倒沒有什麽感覺，反倒是小腹的傷口還疼的厲害，她走完了母親該走的過程，可孩子……

忽的揚起眼，手指握住了男人衣角，“他在哪？”

“睡了這麽長時間應該是餓了的，或許要先吃廁所？”

“我問你，寶寶在哪？”

她有些心急了，整個身體都往男人身上靠過去，眼眶裏泛著紅，慌亂而無助，“傅景年，我想見見他。他在哪？”

男人不說話，只反手握住她的，眉眼裏閃過一抹無奈，“咱們不想他了，嗯？先養好身子……”

“那是我的孩子！”

也不知他話裏哪個字眼刺激到林清商，她忽然揚起眸，圓睜著雙眼盯著他，“他剛剛跟我說他很冷，很難受……讓我去救他。”

“傅景年那是我們的孩子，他正在受苦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孤單單的在裏頭。能不能，帶他出來？”

男人眸色微黯，落在她手臂上的掌微微使力，聲音沙啞，“已經火化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他聲音低沈幹凈，在漆黑的夜裏再明顯不過。

“生出來那一刻就已經就確定死亡，今天中午就送去火化了。你要是想看，等出院了咱們再去看他。”

“傅景年！”

她幾乎是在嘶吼，情緒崩潰了的樣子，整個人格外狼狽，“我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……那是我懷胎十月的孩子，他每一次呼吸我都能感覺到，就那麽一個小黑點開始漸漸長大。不能，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讓他離開這個世界啊！”

“你看他又有什麽用？”

傅景年瞇了瞇眸，用力抓緊她，眉眼裏閃過一抹心疼，看著她哭到崩潰，一顆心頭也跟著揪緊，“人已經沒了，你再折騰自己又有什麽用，好歹也為涼涼想想！”

“可我覺著自己也快死了……”

她眼眶通紅，發腫的眼睛裏透著絕望，手指用力按著心口，“這裏好疼，疼的呼吸不過來。傅景年我們去找他好不好，我總覺著他還沒有死。他是我的孩子，我們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不是？他在很冰冷的地方，求我去救他。”

“傅景年，我們不能不管他……”

男人臉色鐵青，用力抓住她，低吼，“他已經死了！”

“林清商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麽地步。最清楚的人不該是你嗎，從出生那一刻開始，他就已經死了！”

那些字眼在林清商腦海裏胡亂竄，她忽然覺得自己哭不出來。只是腦子昏昏沈沈的，全身上下再沒有力氣。

傅景年端了吃的一點點餵她，餵不進去就讓醫生過來輸營養液，總歸是讓她好好活著，可即便如此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豐腴的身子，一天天消瘦下去。

……

老太爺和陳如月是在她產後第三天過來的，身體稍微恢覆了些，不再整日的昏睡著，似乎也漸漸接受了孩子沒了這件事。

“她情緒不好，你們看看就走吧。”

男人挺拔的身軀靠在門外，沒有多說什麽，只默默打開了門。

“這幾天都在這守著？”

老太爺一貫的板著臉，聲音倒是很低，沒有驚擾到其他人。

傅景年點點頭，“嗯。”

“那個司機……”

“等她出院之後吧。”

從窗戶往裏看了一眼，女人靠在床上，身上的外傷好慢慢好了許多，如今靜靜看著窗外，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。

老太爺見著這一幕，只能嘆氣，想進去說些什麽，卻終究沒開口。

只是把帶來的東西送過去，一言不發又走了出來。

“作孽啊。”

他搖搖頭，聽見陳如月在安撫林清商，女人家說話他也沒有興趣，站遠了些。

“我也是母親，我知道你的痛。”

陳如月精神恢覆正常之後，性格也改變了許多。再沒有像以前那樣的歇斯底裏，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平靜。

“我也失去過孩子。”

林清商眼眸閃了閃，有些奇怪。

“就是在你跟你母親來我們家的前一年，嫣然出事之後大概一個月吧。景年的哥哥一言不發離家出走了。我知道他青春期，也知道他叛逆，心裏想著男孩子嘛，出去玩玩知道社會險惡也就自己回來了。可一直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再出現，景年他父親也不讓我去尋……”

傅景年，還有個哥哥？

陳如月看她在思考的樣子，拍了拍她的手，“好了，時候也不早。我先回去，好好休息，養好身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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